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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地拾柴烧火,烤起了鱼来,一人一条,尽够了。大家先忙着生火烤鱼,后又闷头只顾吃鱼,竟都忘了问绿竹为何在水底逗留许久,竹篓是不是被水草勾住之事。也是,此时谁还有心思去管这些细枝末节,人既已没事又有美食当前,何不及时享乐。

    饭饱之后,几人谢别老伯,重新上船启程。回到房间,童明月拾起书,想稍读片刻消食。正好读到一首《鹊踏枝》: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她饶有趣味地反复念着这句,好似有人在跟她抱怨一般,怨她不懂离别之苦,只顾着自己快活。

    她放下书来,轻幽地叹了口气。离去数日,也不知道秀君如何了?她虽一心想着脱身,但却并非冷漠之人。林秀君如何,对她怎样,她怎会毫无感觉,奈何又奈何,女儿之身焉能给她幸福?如今身虽自在,心却不能,这一根月老错搭的红线,哪是一走便能剪了个干干净净。她抬手看了看系在腕上的红绳,晃了晃上面缀着的铜钱,如不特意去看,去感受,已如融入自己身体一般,浑然不觉。现在时日尚短还没什么,待到日久,传去自己死讯,还不知秀君能否承受的住?想到此处,她又深深叹息一声,眉头锁起。

    童明月这边兀自想着出神。那边绿竹一边从包袱里给童明月拿出稍厚一点的长袍,一边想起连朱的话,暗自抱怨,我明明很心细啊。看着手中的长袍,听到童明月的叹息,她也跟着叹息起来,“好久没看到小姐穿女装了!”

    绿竹虽是自言自语,但是此时房中只有她们两个人。童明月听到绿竹絮叨之声回过神来,问道:“今天怎么在水底耽搁那么久,害我为你捏了把汗。”

    绿竹想起当时在水底所见,甚是奇怪,于是说道:“当时竹篓的绳子被铁链绊住,我废了半天功夫才解开。”

    “铁链?水底怎么会有铁链?”童明月奇道。

    绿竹走到童明月身边,点了点头,“我也觉的奇怪,所以顺着铁链摸索,居然摸到了好像是箱子的东西。”

    “箱子?”

    “而且是很大的箱子,不止一个,用铁链相连。”

    “铁链连着的箱子?”童明月大惑不解,“那箱子里有什么?”

    绿竹摇了摇头,当时她本想打开箱子看看里面有什么,但是气息不够,箱子又被铁锁锁住,于是只得作罢。

    箱子用铁链连于水底,显然是人刻意为之,但是此地大灾过后,人烟稀少,不知这箱子是什么时候放下去的,又是为什么放在水底呢?难道是谁藏的宝贝不成?童明月想不通,罢了罢了,现在头痛的事不止一件,哪还有空管这莫名其妙的箱子。待入了京城,该如何安排脱身还未可知呢。此事本应不难,但是现在身边跟了一个蒋秦风,做起事来便有些束手束脚了。

    童明月看了看绿竹,见她还是一副思索模样,显然还在为箱子之事费脑筋,于是问道:“对了,你爹的事怎么样了,如今我们已离开了陵州,再回去恐怕难了。”

    绿竹听了失落起来,“我娘当初所在的那个妓馆早已倒了,现在是一家酒楼。想打听也无从问起。”

    童明月听了叹了口气。三年前她乘画舫与一众酒肉之交参加游湖灯会,恰遇当时一青楼画舫在拍卖三个新到的雏儿,她一时怜悯心起,不忍见好好的女孩被人糟蹋,于是在白二的帮助下买下那三人。当时给了她们一人一份路钱,让她们各自回乡。另两个一番感激之后便回家去了,只有绿竹拒不接那银子,非要跟着童明月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童明月当时并不想带个来历不明之人在身边,于是几番拒绝,谁知她居然还有翻墙入室的本事,原来有些功夫在身。后来询问方知她从小在乌鹫山长大,为了寻父下的山来,本性单纯,误中奸计,被卖到了青楼之中。

    此次出门,只带了绿竹一人,一是因为可信的人中只有绿竹有些身手,可以保护自己;二是绿竹的母亲当初便是在陵州遇到她的父亲,顺道可以打听一下她父亲的消息。谁知会发生绣球招亲之事,一切也慢慢偏离了她原本的设想,只能叹一声世事无常。

    转眼又过了半月,大船顺流而行,经过了德州、宾州,到了瑞州。瑞州与京城相接,从瑞州往北,翻过一座云顶山便是京城。只是他们不能再乘船而行,得改走陆路。于是只好收拾下船,在码头之上买下两辆马车并四匹骏马。又走了五日,他们离开了繁华地段,越走越荒凉,来到了云顶山脉。连日奔波,山路难行,就算是官道也是一样,几人均现疲色,于是停下车来,到路旁休息。

    童明月躺进马车,闭目养神起来。突然有人掀起车帘躺到了童明月身侧,不是蒋秦风是谁。这一路之上二人相处甚密,又出门在外舟车劳顿日久,让童明月也越来越不拘小节起来,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便,但自己也穿着男装,便也懒得多做计较。于是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继续假寐,如未察觉一般。

    蒋秦风在她身侧,本是想和她倒倒苦水。这一路之上甚是辛劳,他从小到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何曾受过这种苦,积压了许久的怨气,不吐不快。谁知这人竟然睡着了不醒,于是悻悻然有些无聊。他看着童亦旻的侧脸,一时入了神。一直以来他自命不凡,不仅风流倜傥而且独见独知,奈何没人能懂只能寄情于胭脂帐中,直到遇到了这人。她竟比自己更加不拘一格,且又长成这样,难道是妖孽不成?这一路上常跟她谈天说地,从经史子集到道听途说,无不让人拍手称快,痛快淋漓。于是便什么事都想跟她叨叨,感觉自己成了一个长嘴妇人一般。他无奈地摇头,突然促狭心起,他抬手欲解开童亦旻头上发带。谁知刚一解开,这人就突然睁开了眼睛,吓了他一大跳,只听她淡淡问道:“你在干什么?”

    蒋秦风心里有些紧张,但是却仍装作随意的道:“刚刚你头发上有一个虫子,我想给你驱走,谁知扯到了你的发带。”

    童明月立时坐起,解了发带的长发便顺着脖颈自然的垂下,蒋秦风正打算嘲笑她一番,却愣在了当场,眼前之人,难道不是个绝色美人?

    童明月连忙用手将头发拢起,一边捡了发带重新束上。

    蒋秦风在一旁痴痴地道:“亦旻,你真美。”

    童明月听了心中一惊,难道被他看穿身份?

    “没想到男人也能美成这样。”蒋秦风以为自己眼花,感叹起来。

    童明月听了,勾起一笑,打趣他道:“难道逸之兄有断袖之癖不成?”

    蒋秦风听她这么一说乍了乍舌,正待反驳,突听到车外一阵喧闹之声,两人探头来看,只见旌旗飘飘,却是一队人马压着几辆装着大箱的马车,缓缓行来。举目看去,那些旗子之上,赫然写着一个镖字,或是一个齐字。两人对视一眼,皆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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