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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情了。”他差点笑出声来,想道:“不过他们两人的语声中气充沛异常,必是怀有武功之士,且让我瞧瞧那和尚是谁。”

    那和尚在石下止步,合十躬身为礼,然后道:“昔日峨嵋山小沙弥拜识高人,匆匆一别,即今已逾三十年,回溯前尘不过弹指间耳,凌老檀樾英姿不改,可以想见别后功行弥深,贫憎钦佩之至。”

    红面白髯老人洪声笑道:“承蒙峨嵋大乘寺方丈高僧谬奖,荣幸何如。”

    沈雁飞一听那胖和尚竟是当今峨嵋大乘寺方丈忍悟大师,更生瞻仰之心。这时才注意到忍悟大师手中倒提着的月牙方便铲。竟有鸭卵那么粗的柄杆,如是精钢所制,怕有四十斤以上的重量。原来那忍悟大师二十年前身为大乘寺监寺大师时,曾因事离山踏入江湖。这和尚天生侠胆义肠,好伸手管不平之事,那时节由南至北,由西往东。没有人不知峨嵋这位高手忍悟大师的法号。他如天上慧星,偶尔一现.自后便返山潜修,其后更接掌方丈大位。但那划空而过的眩目光芒,自后永留痕迹,至今江湖上尚津津乐道。

    他索性在路畔一块石头坐下憩息,却听忍悟大师道:“贫憎本不敢有违雅兴,但老檀樾乃是局外闲人,足以笑傲神仙,贫僧却不得不再往前走,真是言之有愧。”

    姓凌的老人微笑默然,不再挽留,于是忍悟大师施了一礼,继续上山而去。

    沈雁飞思忖道:“这个姓凌的三十年前已见过思悟大师,听两人的口气,这老人辈分不小,也是当时高手之一,那么是谁呢?姓凌的,呀,莫非就是五阴手凌霄?是了,一定是他!”想到这里,不由得目射奇光,凝视那老人。

    凌老人双目如电般扫射一匝,和沈雁飞的眼神一触,为之一怔,招手道:“年轻壮士请上来。”

    沈雁飞被他雄壮的声音所吸引,起身走到石下,纵将上去,眼前一花,只见一只铁手,大如蒲扇,五指尖利异常,带着强劲异常的风声,直抓面门。

    他看到这只铁手手肘下沉,立刻知道下一式将要变为“腾云摘星”之式,本能地反而一提真气,身形升高数尺。

    那只铁手果然往下一沉,随即已知招数落空,倏然电掣也似地收回去。沈雁飞坠下石上,这才看清楚那只铁手敢情是那凌老人的兵器,长约三尺。只见那凌老人哈哈一笑,铁手在石上碰击一下,五只钢指倏然缩紧成为一个拳头。乍眼一看,真看不出这个拳头能够张开。

    “好身手,你贵姓名f

    沈雁飞迟疑一下,便拱拱手,反问道:“敢问你老人家可是昔年名震武林的五阴手凌霄老前辈?”

    老人眼睛一睁,目光如电,道:“好眼力,你如何认出老夫?”

    沈雁飞眼珠一转,忽然有个计较,便躬身道:“老前辈成名如日中天,小可岂有不知之理。只恨多年来都不能拜识尊颜,以致今日虽然轻功略有成就,但其他方面一无所成。”

    五用手凌霄拂髯道:“真是咄咄怪事,老夫这番静极思动,重涉江湖。便闻说有个女娃子的路数,极似昔年的金龙旗管俅心法,故此跑到青城来凑热闹得,得,你眼珠别转,我不问你师承来历和你的姓名便是。但老夫却想知道一点,你先坐下来”

    沈雁飞心中大喜,便在他对面的小方石上落座,心中咕哝道:“这番若学得五阴手三几式绝招,用处可就大了。”

    “老夫且问你,是否参加这次青城大会,想露一手?”

    “是啊,”沈雁飞跳起来,道:“老前辈真是神目如电,把小可心思都看见了。”

    五阴手凌霄又拂髯一笑,道:“你有什么把戏全在我老人家肚子里,还能逃得了。老夫可以把近数十年所新创的五手绝招传你,但有一个条件”

    沈雁飞眼珠一转,问道:“敢问老前辈是个什么条件?小可办得到么?”

    “哈,哈,别慌,你以为老夫要收徒弟,你无法对师长开口么?错了,老夫还不想收徒弟呢!”

    沈雁飞暗自好笑,却不敢露出神色。

    “老夫只要你学会这五式五阴手之后,明日大会之上,若然那女娃子出现,你得为老夫效力,但仅限以这五式绝招和她动手。不论相识与否,都得尽全力进攻,生死只关天命,这条件你可答应?”

    沈雁飞想也不必想,因为他所识的几个女性诸如张明霞、杨婉贞、秦玉娇,都有明明白白的师承,于是改口答道:“小可一定办得到,一定办得到。”

    五阴手凌霄面色一沉,其寒如水,道:“你先发个重誓。”

    沈雁飞肃容道:“小可如有违背斯言,定遭刀山剑树刺身之厄。”

    “哈哈,好罢,你且随我来。”说完拿起棋抨,叠为两折,与及其两瓶棋子,跃下大石,一径绕到山后,寻到一处平坦的草地,四面僻静无人,便道:“咱们就在这里传艺。”

    沈雁飞垂手肃立,只听五阴手凌霄道:“昔年我败在金龙旗管俅旗下,这支五阴鬼手被他以金龙旗卷飞,于是打那时起,我便息影江湖,隐居在雁荡山苦练武功。一晃三十余年,除了在内功火候上稍有寸进之外,实在并无所得,因此心灰意冷,打算终老雁荡,不复踏入江湖一步。

    “要知老夫当年极是自负,那天和金龙旗管俅剧斗了好久,他忽然使出三手怪招,老夫简直没有喘息之机,兵器便自脱手。一时情绪震荡过甚,竟然记不住他三手连环怪招竟是如何出手,故此日后苦思冥索,终因忘记了对方招数而无灵感,数十年弹指而逝,却依然故我,教老夫如何能不灰心?这时因久亦不闻金龙旗管球音讯,料他年纪老大,恐怕已比我早一步故世,心灰意冷之余,也就准备结束此身。虽然还有一个大仇人,但那人身怀异术,睹面亦不相识,此仇亦等于无法报得,故此终于决定懒得再活下去,便在雁荡山一处无底幽壑跳下去,大概下坠了数百丈,老夫已昏昏迷迷,忽然身躯大震,原来是碰在绕崖而生的丛树上,然后滚下斜坡,也不知失了知觉多久,就在快醒之时,忽然做了一个梦,竟是梦见当日和金龙旗管俅大战的情景,当他金龙旗映日一展,金光耀眼而卷住我的五阴鬼手时,老夫大叫一声,惊醒过来。梦境犹自历历如在眼前,那金龙旗管俅的三手怪招也记得清清楚楚。老夫惊魂乍定,便又喜不自禁,于是此后短短的一年中,创出五式五阴鬼手绝招。”

    沈雁飞长长吐一口气,道:“老前辈你这五手绝招,可真得之不易哪!”

    五目手凌霄怅然微喟道:“人生如我,可谓毫无价值,回想年少时豪气干云,恍如一梦。”

    他开始把这五手绝招传给沈雁飞,沈雁飞天资颖悟,本身武功又极高强,真是一点便透。仅仅因不够纯熟而不能一气呵成而已。

    五阴手凌霄高兴异常,他一向的为人便是这样,爱恶一凭己意,虽非奸邪之辈,但也算不得正派。但这种人自有可爱之处,那便是性情率直,毫不矫揉做作。

    沈雁飞感觉出这五手绝招奥妙无比,假使自己练得纯熟,加以变化而能发出阴气,那就足以傲视天下,故此对五阴手凌霄异常感激,跪倒磕个头,道:“虽然老前辈不算是小可师父,但此恩实不啻于师尊,请受小可之礼。”

    五用手凌霄朗声一笑,转身欲走,沈雁飞但觉无以为报,赶快过去拦住他说道:“老前辈暂留玉步,小可知道此思难报,但总希望略表寸心,如蒙不弃,敢请老前辈把另一个仇人事迹赐告小可。”

    “那个人么?说了也没有什么用,纵然他站在我面前,我也无法认出,甚至你便可能是他,而我却把压箱底的玩艺都教给你,哈哈!”

    他豁达的笑声,反而使得沈雁飞非常好奇起来。世上哪有连仇人站在眼前也认不出之理?莫非是从未见过?那么总归有名有姓,或是容貌上的特征?总之绝不该说得连细心访查丝毫无法才对。

    “你年纪轻轻,倒是蛮固执的,好吧,老夫不妨说出来,让你增长点见识。这人在三十五年前,曾经像彗星似地划过天空,光芒极盛,可是仅仅一瞬间,就永远消失了。那时他有个外号是千面人,真姓名则谁也不晓得。你可听过千面人这个名字?没有么?当然你不会知道,要知三十五年时间不算短,而千面人又没有什么特出绝技流传武林,故此现在的人便罕有知道的。他仗以成名的绝技,便是化装功夫,真是扮哪个似哪个,至亲近的人,也难辨认出来。他的武功大概不错,因此起初他混迹江湖,常常假扮别人去做案,从未失过手。而那个背黑锅的,却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被捕,事主指认犯人时都矢誓说不会认错,结果那个真犯便逍遥法外。他跟我的关系也很简单,只为了他不知几时见过我,我在武林中声名不错,他便常常扮了我去做些坏事,后来得罪了相嵋高手白衣女侠叶秀。叶秀和我本来稔熟,那次放过了我,其实是那可恶的千面人。之后那金龙旗管俅却为她出头,把我挫败在金龙旗下,你想追源祸始,真正的仇人是不是那千面人呢?我虽明知是他,但到哪里去寻他?据我这次重人江湖打听到消息,从许多方面推测,那千面人似乎在安居数十年之后,又有静极思动的迹象。”

    “真是那么相像?这等事教人以置信。”沈雁飞道:“但小可一定随时留心,假使有一天碰见这厮,小可必尽力而为,必要时杀死他也不算残忍。这种人留在世上也没有用,老前辈以为对么?”

    五阴手凌霄朗笑一声,徐徐走开,就像闲云野鹤般飘然而逝,不知云归何处。沈雁飞把心思放回在那五手绝招上,自个儿一直练到晌午,猛可记起上山之事,不觉哑然失笑,赶快重复寻路上山。

    快到上元观时,因山路陡峭危险,游人已绝踪迹。忽见一个长衫斯文人,在前面描招摇摆地走。乍看无甚出奇,但行家同中,已发觉那人脚下又稳又快。

    沈雁飞惊讶地想一下,他并非惊讶那人的脚下功夫不惜,而是奇怪这人穿着斯文,取路直趋上元观,不知是哪一方的高人。当下脚底加紧,直追上去,离开十余丈远,便故意弄出声响。

    那人口头一望,沈雁飞哎了一声,朗声道:“老前辈去上元观么?”

    敢情他又碰上了五阴手凌霄,不过这番五阴手凌霄已换了件淡青长衫,看起来生像年轻一些。

    他向沈雁飞点点头,冷淡地晤一声。沈雁飞想道:“这些高手异人总是性情古怪,脾气难测,早先和我很亲热,现在却其冷如冰。”想是这样想,但他已听惯异人行径,倒不奇怪,赶将上去,道:“小可也是要到上元观去。”

    “你找哪个?”

    沈雁飞诧异地瞧瞧他,他又道:“你这样瞧我做甚?”

    “老前辈怎么两个时辰工夫,就看起来年轻许多?还有声音也变粗了一点儿?你怎么啦?”

    五阴手凌霄仰天大笑一声,举手摸摸脸庞,道:“我忽然年轻了,是么?”沈雁飞再细看一眼,觉得好笑起来,道:“不,不,大概是老前辈你换了衣服,所以一时错觉,其实看清楚还不是和刚才一样。”

    “你到上元观找谁?”他又问。

    “小可去找一位伯父,他老人家可是借地寄身,只因还有别人要见他,故此小可去问问他是否方便在观中接见。”

    “哦,你跟观中道士们不熟,”他露出一点儿失望之容:“现在是一个道号玄光的道人做观主啦!”

    “啊,那玄光观主乃是小可一个朋友的师兄,即是追风剑董毅的弟子傅伟,他和小可是朋友。”

    “追风剑不住在山上,他家居灌园。”

    “小可知道,但傅伟一定在山上,以前我们虽没有约定,但他一定在山上。”

    “那么咱们一同走吧,呀,你看,上了这坡,便是青城山上元观了,亦即是武林最有名的几个剑派之一。”

    那上元观金碧辉煌,矗立在阳光下,气象万千。在观门前面一大片非常平坦柔软的草坪,观左侧和观后都是千仞悬崖,因此这上元观除了建筑得宏丽庄严之外,还有点儿奥秘危险的味道。

    踏人观门,立刻感觉到地方极大,屋宇无数。当中是三清神殿,两边都有配殿。

    一个中年道人迎将出来,稽首问道:“两位施主驾临敝观是随喜抑是访友?”

    沈雁飞看看五阴手凌霄,见他正在打量这观中形势,只好答道:“在下是来访友,敢问道长此地可有一位姓傅名伟的人?”

    那中年道人面上露出笑容,道:“施主原来是傅师弟的朋友,请到后面小厅待茶,贫道立即命人唤傅师弟出来。”

    沈雁飞连连道谢,随那中年道人穿过三清神殿,来到后面出边一个偏院中,在小厅落座,五阴手凌霄也跟着进来。中年道人请他们坐下之后,便转身出去。

    沈雁飞测览过四下陈设,便道:“这里可是老前辈旧游之地?”回头一看,敢情厅中只有自己一个人。

    那中年道人恰恰又进来,发现只有沈雁飞一个人,便问道:“刚才那位老施主可是与尊驾同行的?”

    沈雁飞微微一怔,只好道:“是的,他便是数十年前享有盛誉的五阴手凌霄前辈。此刻他大概到前面瞻仰。”

    中年道人啊了一声,道:“原来是凌老施主,听忍悟大师说,早上曾在半山碰到他。”

    这时沈雁飞正在想着那五阴手凌霄为何没有带着那支五阴鬼手,他真想借来见识一下。

    口中便晤晤应着。一会儿傅伟、张法、杨婉贞、张明霞都出来,一见果然是沈雁飞,便都热烈地招呼他。

    傅伟告诉那中年道人说:“玄能师兄,这便是鼎鼎有名的沈雁飞,你竟没瞧出来吗?”

    玄能道人笑道:“贫道可不是事后诸葛,果真早先已猜想是沈施主呢!”

    沈雁飞心中甚喜,因为他自从离开七星庄至今,没有好久工夫,但万儿已算是闯开了。

    人死留名,豹死留皮,他此日纵然身故,将来这名字仍在江湖上传说不衰。

    四个年轻人拥着他到后面,左绕右弯,穿过许多院落房间,到了一座雅静的院子。只见瞽目老人张中元扶杖站在院门等他。杨婉贞首先喜叫道:“义父,沈伯伯已被救出来了,就在山下哩。”

    神眼张中元啊了一声,咬住嘴唇,白须微颤,情绪甚是激动。

    沈雁飞枪上一步,道:“家父着小侄向张伯父致意说,因违已久,对于昔年共生死的故人,想念日深。”

    张中元长长叹一声,道:“天道无私,常与善人。我那老上司一生仗义热肠,虽受多年折磨,到底熬过来了,贤侄快带老夫下山。”

    沈雁飞忙道:“家父本来也渴欲立刻上山来与张伯父叙旧,可是因不知方便与否,故此命小侄先来看看。”

    傅伟应声道:“沈兄想得太周到了,其实老伯若不嫌弃,大可以移驾敝观小住。”

    沈雁飞一转眼看见傅伟诚挚的神色,不禁慨然道:“傅兄果是一代名家高徒,气度深宏大量。我想反正会期是约定初一至初三。终南孤鹤尚煌未必会在初一来到,因此如能寄足贵观,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当下计议仍由沈雁飞回去请生判官沈鉴和冯征两人上山。张中元特别派张法前去,以示敬意。杨婉贞也要一道前往,竟是先拜晤沈鉴为快的意思。张中元也允许了。于是三人匆匆离开上元观。

    刚走了一箭之远,忽然后面傅伟直追上来,问道:“沈兄刚才可是和五阴手凌霄一同来的?”

    沈雁飞道:“是呀,有什么事么?”

    傅伟脸色微变,道:“那厮把我青城叛徒顾聪救走了。有两位把守观后道侣的亲眼目睹,但因那厮功夫甚佳,把他们都点住穴道。”

    沈雁飞这一惊非同小可,敢情他为了父亲之事,完全把五阴手凌霄忘掉,这时失色道:

    “岂有此理,他这不是利用了我么?”

    “正是因与沈兄同来,本观道侣们才对他全不戒备。”

    “我这就去找他,啊,不,我和张法兄杨姑娘先下山去,由他们两位把家父护送上山。

    对了,我还忘了解释,那五阴手凌霄和我是在半路上认识的,他还传了我五阴手绝招。后来我再往上元观走,又碰见了他。他也没说什么,便和我一道进观。我不知他竟然怀有阴谋,所以

    傅伟轻喟一声,道:“沈兄不必解释,小弟自然相信你是无心,不过此事相当严重。因为顾聪被捕之后,隔了不久,江湖上的消息已传到山上来,原来那颀聪已把敝观一桩秘密泄漏了出去。这个秘密与沈兄也有点关连,随后小弟再慢慢详说,沈见你去请伯父来敝观,小弟立刻要在附近搜索一下。”

    两下都不暇多言,匆匆又分手,沈张杨两男一女,顾不得避忌俗人眼目,一径施展轻功,直扑下山。

    到达那山村中,沈雁飞匆匆把经过说了,便毅然要独自找那五阴手凌霄。这几个人虽然都是侠骨义胆的人物,但都明白若是沈雁飞也不济事的话,他们去了也是白废,当下由得他独自行动。

    沈雁飞灵机一动,并不上山,沿着山麓由东面绕向西面。但那青城山乃是道家十大洞天之一,称为宝仙九室之洞天,群峰环列,状如城郭,纵使以他这般脚程,匝绕一周,也得花个十天八天。

    沈雁飞何尝不知道这事实,但他认为五阴手凌霄劫走顾聪,明知青城不肯干休,纵然知道青城第一位剑客追风剑董毅不在山上,但那峨嵋大乘寺方丈忍悟大师岂是好意的?因此必定不敢堂皇出山,而只能从山中小径曲折地潜出青城。他们这样一耽误,他这个笨主意也许就碰上了。

    走了一程,忽然来到一座山谷,只见谷中树绿草青,问中还有些不知名的野花,含芬吐芳。人得谷中,果然觉得此谷特别暖和,午后的阳光晒在藏草繁树上,浮动着一种芬芳鲜美的气息。

    忽见谷心一排树下,筑着一间茅屋,他脚步不停地直奔过去,一面想道:“在此谷中隐居,可真算找到好地方。青城真不愧为天下有数的灵山。”

    猛见茅屋后有一块半亩方圆的水田,规则地植立着稻禾。这还不奇,奇的是水田中两条人影风驰电掣地追逐往来,其快无比。这两条人影可不是踩在水泥中,而是以绝顶轻功。凭借那一振振的青禾借力,因此两下虽在眨眼间已换了三四掌,但只闻极轻微的拍掌声。

    沈雁飞是个大行家,一看这两人身法,已知人家起码都有一甲子以上的火候,故此气脉悠长,脚下认位准确。不过心中究不无疑惑。因为轻功练到高处,固然能够借草尖之力换也纵跃,但任何高手也至多换个几次,已算非常了不起的功夫,哪能像他们一般风驰电掣地缠斗不休。定睛细细一看,恍然大悟,敢情那青禾种的虽是平均,但按着九宫方位,却暗中另藏可以承受较重力量的青竹桩。饶是这样,以这两人这种身手看来,已是当今第一流高手的造诣了。

    再定睛一看,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那五明手凌霄,心中为之大喜,慢慢走到田边,边走边打量五阴手凌霄的对手。

    只见那人一身宽阔道袍,发白如雪,相貌清古,进退往来之时,袍袂飘舞,真有松鹤之姿。

    两人起斗越急,俱是年逾七旬之人,功力深湛,阅历丰富,攻时沉稳辣狠,守时有如金汤城池,牢固无比。

    沈雁飞想道:“五阴手凌霄成名多年,能和他争衡的,当年也没有几个人。这位老道长是谁呢?”’

    人影纵横飞舞得神速之极,若换了常人,真看不清楚这两人的衣着,更别说相貌了。那位老道长仙姿清古,身形特快,轻功之高,一时无两,相信尽力腾跃,可达三丈之远。五阴手凌霄虽然轻功方面也超绝之极,但只怕和那老道长比起来,要落后一些,大概要相隔一尺。不过他招数功力方面显然奥妙凌厉一些,因此恰好各有所长而扯个平。

    沈雁飞这时可就不匆忙了,站在田边细细视察两人的招数和身法。特别对于凌霄的招数,更加细心揣摩,一个时辰之后,他相信自己已知道五阴手凌霄弱点何在。这时忽又记起昨夜明度宣华枝的天魔舞身法,于是他以那位轻功特高的老道长作为假想敌人,自己却用记忆得异常深刻的天魔舞身法来对抗,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已经悟出许多奥妙无比的道理。当下立刻又夹用五阴手凌霄所传的五手绝招对抗,果然能在天魔赛身法中施用出来。

    纯熟之后,甚至可加上自己从神蛛学来的两手绝招,更觉妙不可言,简直凌厉无匹。那修罗七扇本已够妙绝的了,可是比起他这七手绝招,加上天魔舞身法,反而显得逊色很多。

    要知他因服了黄山金长公的冷云丹,又用下白云老尼的杨枝宝露,已集佛道两家灵药之专长在一身,脱胎换骨,伐毛洗髓,轻功之佳,举世无二。故此以他这种特异天赋功力之人,往往有些绝妙招数,都未能完全发挥他本身的功力。举例来说,那修罗七式本来奥妙不在五阴手凌霄的五手绝招之下,可是因为没有配合上天魔舞身法,沈雁飞便不能彻底施展他轻功上的威力,因而和他现在所溶合贯通的七绝招,便有上下床之别了。

    那五阴手凌霄白髯飘飘,出手越来越沉重凌厉,但沈雁飞却知他支持不久,因为脚下并非实地,只要真气运转略见粗浊,脚下立刻便要险状百出。

    俊眼一转,先舍下拼斗中的两人,抢人茅屋中。只见此屋十分于净,屋中除了一榻一桌和一把椅子之外,别无家具。桌上摆着凌霄的棋杆的棋子,还有那支五阴鬼手。另一边放着一支拂尘,旁边摆着一本道经。

    他想道:“欲知这个老道长是谁,须从这本道经上寻出来。”赶快看时,却是本手抄的黄庭经,下面题着黄山金长公斋沐焚香恭录的字样。当下轻啊一声,想道:“我曾受金长公灵丹助长功力之恩,虽然不是他直接赐我,但饮水思源,功不可没。目下这机会正好”当下奔出屋去,走到田边,大声叫道:“黄山金长公和五阴手凌霄都是齐名高人,两位何必再斗?”

    金长公和凌霄其实早已看见了他。听他一叫,为之一怔,五阴手凌霄尚未真败,忙趁这机会跳上来。金长公绰有余力,单足点在禾中青竹尖上,身形稳如泰山,洪声问道:“壮士如何得知贫道名号?”

    沈雁飞见他功力果然精纯无比,这刻尚能开声说话,便抱拳行礼道:“黄山金长公老道长仙名远播,天下谁人不识?”

    金长公为之大悦,身形一拔,飘飞到实地。五阴手凌霄哈哈一笑,道:“这孩子灵警聪明无比,真是百年罕睹的人材。”

    此言一出,沈雁飞对他敌念消了大半,微笑道:“老前辈谬奖了,小可只奇怪为何茅屋中没有人在?”话中之意,即是问他顾聪藏在何处。

    五阴手凌霄不知在也不懂,道:“那茅屋么?本是金兄的一位道侣修真之地,此次金兄重居西蜀,故此特来见见故人,谁知那位道兄已经羽化。当然老夫也认得这位道兄,正好也来探访,便和金兄碰上了。你可是以前来过?”

    沈雁飞一听心中又火了,想道:“以你这等成名的前辈人物,居然还来装佯的一手,真是浪得虚名。”面色一沉,冷冷道:“小可是奇怪没有青城派的人呢!”

    五阴手凌霄竟不答话,径对金长公道“金兄的灵丹已教凌某心服,的确不枉你数十年守丹工夫岁月,可惜我已老了,否则真想向你讨取一粒吃吃哩”

    金长公淡淡一笑,道:“凌兄你侠迹雁荡,成绩更是惊人,贫道佩服。”

    说到这里,颇有话不投机之意,五阴手凌霄转身走向茅屋,沈雁飞忍耐不住,忽然身形一动,已拦在五阴手凌霄面前,面上堆起笑容,道:“老前辈且留步,小可拜赐授艺之恩,铭感五内。不过还未曾试过招,未免美中不足.万望老前辈成全”

    凌霄听了一愣,道:“你要和夫夫进招?”登时目射奇光,朗声一笑,道:“好,咱们不妨来试一下。”

    金长公露出不悦之色.瞅着汉雁飞冷哼一声,分明看不起他这这个无礼的要求。

    沈雁飞也不理会,朗声道:“老前辈恕小可放肆了。”话声甫毕,倏然闪身斜飞,反掌即向对方臂上消药、臂儒两穴攻去。他一出手,那黄山全长公便为之一怔,肚中暗叫一声好功夫,登时把不满轻视之心收起。沈雁飞这一招虚虚实实,一见五阴手凌霄身形微旋,他脚尖也自一探地,忽地一错身,似进实退,竟然绕到对方身后。

    五阴手凌霄但觉这少年身法虽是疾快神速,却相当熟稔,猛可一旋身,以正面相对。沈雁飞正要他如此,自己是以逸待劳,蓦然右掌穿出,其快如风,急取对方胸前要穴。这一掌正是五阴手凌霄所教绝招之一,后面跟着来是左右手交替源源攻击,凌霄如何不知,因觉出这少年蒙上力量强雄凌厉无比,竟又不敢轻视硬对,赶紧往后面一撤身。沈雁飞天魔舞身法有如附骨之疽,招式不改,距离亦未变动,登时把旁观的全长公骇出冷汗,暗叫一声罢了,雄心壮志顿时消逝得有如春梦秋云。

    五阴手凌霄迫不得已,到底要举掌硬迎,啪啪两声,左右手各对了一掌,凌霄可是借力而退,沈雁飞身形稍稍一挫,便又跟踪扑上。五手绝招日合上天魔舞身法,出招换式的时间居然比凌霄所传的快了一线。这一线的时间虽然微不足道,可是这等高人出手,生死也不过是一发之间而已,稍一拿捏得不对,准保血溅当场。因此沈雁飞争取到的一线时间,使得那五手绝招源源使出来时,威力倍增。凌霄左撑右拒,危险百出,纵使修为功深,额上也禁不住沁出冷汗。

    沈雁飞头脑灵活无比,虽在狂喜之中,仍然不减效用。只见他排山倒海般攻出五招之后,倏然露出破绽。五阴手凌霄好不容易才有这个还手的机会,石破天惊地大喝一声,欺身疾进,双手分处,晃眼化为四五条手臂,分袭沈雁飞上中两盘要穴。这一招威力绝大,玄妙莫测,沈雁飞纵然有备,也不由得心惊。暗运阴气奇功护身,双拿出处,封住对方攻势,但还是有一处被对方攻人,掌力刚刚触到他身上,沈雁飞已借力退开两丈有余,那情形恰像是被风力攻走的轻絮一般。

    金长公见他身法轻快无伦,竟以轻功见长,不觉为之技痒,宽袖一摆,有如大高横空,由上空扑下。沈雁飞闪开数尺,等他落地之后,作势欲起之际,也自同时一纵,捷如飞鸟。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在谷中飘转电掣地绕了一圈,沈雁飞回到原先所立之地,竟没让金长公追近一尺。其实他如用全力,金长公最少也得落后数尺。

    凌霄沉声道:“你是宣氏兄妹的什么人?”敢待他已记起沈雁飞的身法乃是阴阳二魔的天魔舞身法。其实他最大惑不解的,反而是刚才打了一掌,掌力分明已到达敌体,但对方丝毫无恙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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