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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阿哥笑了,接着两人对八阿哥道:“好家伙,听听,这要让你府里别的人听见,不吃味儿才怪。”

    八阿哥轻叹一声道:“玉楼,别光让咱们这位虎将站着说话了。”

    显然,他是真怕燕翎跟年羹尧英雄惜英雄之下太亲近了。

    燕翎焉有不明白的道理,马上告罪请年羹尧落坐,然后到了八阿哥身后。

    四阿哥跟年羹尧那里飞快交换一瞥。

    八阿哥又没留意,燕翎说他成不了大事不是没道理的,他又轻轻咳了一声,目光投向四阿哥:“四哥刚才说今儿个到我这儿来有事儿?”

    四阿哥本来满脸堆笑,一听这话脸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默然了一下道:“老八,咱们是自己弟兄,可以无话不谈,要有什么顾忌,今儿个我也就不来了,昨儿晚上外城有几个地儿出了事儿,闹了人命,听说那都是你的”

    这位四阿哥真厉害,燕翎打心里暗叫了一声!

    八阿哥脸色一变,但刹时间也恢复了平静,道:“我的什么?”

    四阿哥一怔,道:“怎么,那几个地儿跟你没关系?”

    八阿哥虽然恢复了平静,脸色可有点发白,道:“四哥的意思我懂,我那来那么大胆子敢在外头营党结社,设置秘密机关,这要是让皇上知道那还得了,四哥不是不知道,皇上最忌讳这个。”

    的确,康熙对这个深痛恶绝,这就跟一个做父亲的不愿让儿子们为遗产兄弟闹墙,手足相残的道理一样,尽管这三十五个皇子为储位明争暗斗,各设秘密机关,养了不少死上,但一旦闹出事来却谁也不敢承认。

    所以,诸皇子敢于明争暗斗,也是看准了这一点。

    四阿哥今天敢到八阿哥这贝勒府来当面挑明,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八阿哥他是吃定了这个哑巴亏。

    八阿哥尽管情愿吃这个哑巴亏,四阿哥他却不放松,道:“老八,我刚说过,咱们是弟兄,可以无话不谈,要有什么顾忌,我今儿个也就不来了”

    八阿哥道:“四哥,我是真没那个胆。”

    四阿哥吁了一口气,道:“要是这样的话,我的余话就不便出口了。”

    八阿哥脸上掠过一丝狐疑神色,道:“四哥还有什么要说的。”

    四阿哥沉默了一下道:“老八,为这个储位,咱们弟兄之间明争暗斗,这是公开的秘密,谁是怎么个情形,彼此也心照不宣,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咱们往上看,那一朝、那一代没有这种情形,对你我就不讳言,我设置了不少秘密机关,养了不少死士,前两天还让人挑了一个,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打了人还能不许人家还手,我从不计较这些。”

    八阿哥忍不住道:“四哥的意思究竟是”

    四阿哥一整脸色道:“我这个做哥哥的直说一句,你可别见怪,为什么我一听说你那几处秘密机关全让人挑了,马上就跑来看你,一句话,我同情你,想让你跟我携手合作,有一天我得了这个储位,做哥哥的我绝不会亏待你”八阿哥笑了,笑得好难看:“多谢四哥,四哥这份好意太让我这个做兄弟的感激了,只是我这个做兄弟的不知好歹,不识抬举,我对这个储位不感兴趣,也从不敢设置什么秘密机关”

    四阿哥道:“老八,我是真心诚意,要不然我不会承认我自己”

    阿哥道:“我知道四哥是真心诚意,只是四哥这份真心诚意我只有心领。”

    四阿哥沉默了一下,一摇头道:“那是我弄错了,那些秘密机关不是你的,既是这样我就用不着心疼了,也好,或者你是对的,置身事外,不参与这个,眼前乐得不愁不烦不费心,将来不管谁坐上那个位子,都是照顾你,宗籍爵位是稳可保住,不像我有这些个,眼前拚命似的争,拚命似的夺,将来一旦对手坐上了那个位子,别说宗籍、爵位,恐怕连这条命都保不住”

    八阿哥越听脸色越白,四阿哥话说到这儿,他霍地站了起来,抬手指着四阿哥就要说话,但是他张嘴说出来的不是话,而是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一晃,也又坐了下去,当即昏倒在椅子上人事不省了。四阿哥看着他,一动没动。

    年羹尧站起来,一双目光紧盯着燕翎。

    燕翎的神色很平静,出手点了八阿哥几处穴道,而后一笑道:“杀人不用刀,四爷可真高明啊!”四阿哥抬眼望向燕翎,道:“跟你一样,我这是为他好,奈何他执迷不悟。”

    燕翎道:“既是如此,四爷现在何不杀了他,眼前就是最好的机会。”

    四阿哥微一摇头道:“这种傻事我不干,我可以毫不留情地摧毁对手的势力,但绝不伤对手毫发。摧毁对手的势力,对手得忍气吞声吃哑巴亏,要是伤到了对手本人,我自己也完了,因为我还没坐上那个位子,懂么?”

    燕翎一笑说道:“四爷别把白玉楼当成三岁孩童,四爷懂的我也懂,我懂的四爷您未必懂,四爷您在一夜之间挑了八阿哥所有秘密机关,第二天一早带着几个人又到八阿哥这贝勒府来一套,是料准了白玉楼不会出手,还是欺八阿哥这贝勒府无人?”

    四阿哥道:“我是料准了你不会出手。”

    燕翎目光一扫年羹尧道:“既如此年爷还紧张什么?”

    年羹尧吁了一口气道:“你的确不错。”

    燕翎道:“年爷夸奖。”

    四阿哥目光忽地一凝道:“慢着,你怎么知道老八的几处秘密机关是我挑的。”

    燕翎道:“‘四川唐家’那位姑娘,不是差八阿哥这贝勒府的大总管荣桂禀报您了么?”

    四阿哥脸色一变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是我”

    燕翎道:“四爷以为那份抄本是谁送去的?”

    四阿哥霍地站了起来:“是你?”

    燕翎笑笑道:“四爷,我那笔字还差强人意吧。”

    四阿哥道:“何止差强人意,本朝的几个名家都不如你”燕翎笑道:“四爷太夸奖了。”

    四阿哥脸色一寒,霎时阴鸷之气逼人,冷然道:“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翎道:“四爷已经知道了,我是一番好意。”

    四阿哥道:“再告诉我,你是谁的人?”

    燕翎道:“八爷的人,信不信由您,我不忍见八爷异日落个悲惨下场,只有这个办法能让他收手抽身。”

    “你以为他会就此收手抽身?”

    “我可以担保。”

    “他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

    “八爷又不是小孩儿,摔到了岂能喊疼,他要是能喊一声疼,也不至于羞怒攻心的喷出这口血了。”

    “他要是能就此收手抽手,我担保从今后绝不动他。”

    “也没动他的必要了,动了他反而会给自己惹麻烦,那是不大智。”

    四阿哥脸色为之一变,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深深看了燕翎一眼,道:“虽然你是为他好,但等于帮我去了一个对手,告诉我,你要什么?”

    燕翎微一摇头,道:“谢谢四爷,我什么都不要,唐家的毒厉害,四爷只要晓谕那位唐姑娘别再毒害我就行了。”

    四阿哥道:“不会的,她不会再毒害你了,因为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人了。”

    燕翎一怔笑道:“四爷似乎很有自信。”

    四阿哥道:“那当然,我无论干什么,一向都很有自信,像我这么个人,要是没自信还行。”

    燕翎道:“怎见得我非跟四爷您不可?”

    四阿哥道:“你该知道,怀才不遇,有志难伸,是有才智的人最痛苦的事,打古至今有多少俊彦自暴自弃,就这么糟塌了,嘴里虽然说生性懒散淡泊,心里却永远不甘寂寞,如今老八算是完了,你待在这儿英雄无用武之地,你还会在这儿待下去么,不能在他这儿待下去就得另谋出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王而事,这是正理,然而放眼当今能用你的只有我一个,能让你一展长才的也只有我那儿,你不跟我跟谁?”

    燕翎淡然一笑道:“四爷太过自信了,我不能不承认四爷说的是至理,但是四爷忽略了一点,我辈江湖人讲究的是信义,朝秦暮楚,三心二意,也算不得真正有才智的俊彦,所以我不会轻易离开八阿哥,至少我不会在这时候离开他改投到您门里去。”

    四阿哥道:“我不相信,我认为这只是时间问题。”

    燕翎道:“那么四爷您何妨往后多看看。”

    四阿哥道:“我正是这意思。”

    燕翎倏然一笑道:“我斗胆要跟四爷您赌一赌了。”

    四阿哥道:“我手里的牌是‘皇上’。”

    燕翎笑道:“看来这一局里用了两付牌,巧了,我手里抓的也是‘皇上’。”

    四阿哥道:“在大赌家面前,郎中是玩不了花招的。”

    燕翎道:“四爷,恕我斗胆,咱们斗的是牌,不是嘴。”

    四阿哥微一点头道:“好,那就等到时候斗牌吧。”他转望年羹尧,要说话。

    年羹尧也望着燕翎道:“临走以前我要问问,白龙道人可是阁下你毁的?”

    燕翎点头道:“不错。”

    年羹尧道:“你凭的是什么?”

    燕翎道:“掌中三尺龙泉。”

    年羹尧道:“眼前没有剑,你我也都没带兵刃,让我以指代剑,试你三招。”

    他抬右手,并食中二指,斜斜向燕翎刺了过来。

    燕翎淡然一笑道:“年爷指教。”

    他也抬右手,并食中二指,斜斜向年羹尧划了过去。年羹尧微微一怔,一振腕,突然变招,疾快的两招一气呵成,势如一体,罩住了燕翎的上半身几处重穴。

    燕翎为之动容,道:“年爷好高明的剑术,果然名不虚传。”

    他脚下没动,上身移挪,躲过了年羹尧的第二招,然后闪电出手返向年羹尧的第三招,两指贴着年羹尧的手,用中食指滑进,在年羹尧胸前轻轻一点而回。

    年羹尧脸色大变,刹时直了眼,连手都忘记收回去了!四阿哥一旁也瞪圆了眼。

    燕翎微退半步,欠身说道:“年爷,承让。”

    年羹尧忽然垂下手,道:“你是我生平仅遇,也是第一个让我尝到败绩滋味的人。”

    燕翎道:“年爷夸奖,恕我放肆,年爷也是我自出道以来仅遇的一个对手,仅遇的一个劲敌。”

    年羹尧道:“阁下,别让我为你扼腕。”

    燕翎一笑说道:“谢谢年爷,东海水,曾闻无定波,世事何须扼腕,北邙山,未曾留闲地,人生且自舒眉。”

    年羹尧道:“倘若你我联手,当世无不可摧之坚,无不可克之敌,中原之鹿,囊中物耳。”

    燕翎笑笑,道:“我想不说话,可是我不能不表示至感荣宠。”

    年羹尧正色道:“我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希望阁下别等闲视之。”

    燕翎一整脸色道:“我不敢,但是”

    四阿哥突然说道:“玉楼,你可知道,双峰跟你这一比试的结果是什么吗。”

    燕翎道:“我愚昧,四爷指教。”

    四阿哥道:“一句话,益增我收你之心,我不惜一切,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到我身边来。”

    燕翎没说话。

    四阿哥探怀摸出一方玉佩递向燕翎,道:“这不是赏,说赏太轻,也太俗,你也未必肯收,我一点心意,就算咱们从此订交。”

    燕翎道:“四爷这么说,我就不好不收了,不过四爷千万别以为我拿在四爷手里。”

    四阿哥道:“那怎么会,你别错会了我的意思,这种手法太俗了,我还不屑用,我刚才说过,咱们交个朋友,这算从此订交。”

    燕翎伸手接过,看也没看,道:“谢谢四爷。”

    四阿哥两眼闪过一丝异彩,转望年羹尧,道:“双峰,咱们走。”转身往外行去。

    燕翎站着没动,道:“四爷,年爷,恕我不送了。”

    四阿哥摆摆手道:“你照顾老八吧。”四阿哥带着年羹尧走了。

    燕翎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

    荣桂快步进来了,道:“老弟,四爷走了。”

    燕翎道:“荣总管,我让你在八阿哥这贝勒府待下去,可是你得好好对八阿哥,要不然,你明白是怎么样一个后果。”

    荣桂想必已得了四阿哥的指示,脸色一变,居然直哈腰:“是,是,白爷。”

    燕翎道:“把八爷扶回房里去,一个时辰之后自会醒转,进些清心去火的东西就行了。”

    荣桂连声答应,连忙过来扶着八阿哥走了。

    燕翎摊开了右掌,目光落在那方玉佩上。那是一块上好的汉玉,正面雕着几条龙,后头雕刻着两字汉文,燕翎认得,那是“胤祯”两个字,他又笑了。

    口口口

    一个时辰之后,八阿哥醒过来了,燕翎拿准了时候到他的卧室来看他,燕翎进屋的时候,两个丫头正侍候着八阿哥吃药,八阿哥正在吼没病,说什么都不喝那碗药,荣桂站在一旁也正在劝。

    八阿哥一见燕翎进来,马上住了吼道:“玉楼,你来得正好,是谁的主意,我又没生病,干吗非让我喝这苦玩艺儿不可”

    燕翎道:“八爷,是我的王意。”

    八阿哥一怔又叫了起来:“怎么说,是你的主意,他们糊涂,你也糊涂,我这又不是病,我这是让气的”

    燕翎道:“我知道,可是您也要知道,气能把身子气坏”

    八阿哥一拍床道:“我就不信我经不起,我会让他气坏,那是笑话,我要让他看看,我倒下了。”一撩被子挪身下地,刚站起,身子一晃又坐了下去。

    他脸色为之一变,道:“我就不信他”他还要往起站。

    燕翎及时说道:“八爷,四阿哥用的是诸葛亮三气周公瑾那一套,您可必非中他下怀,让亲者痛、仇着快不可。”

    八阿哥两眼一直道:“你是说他是故意”

    燕翎道:“万一您有点什么,那是您自己害病害的,跟他没关系,谁也赖不到他头上去,到时候他再跑来看您一赵,那更是仁尽义至,好处让他全占了去,您愿意这么样。”

    八阿哥不动了,他坐着没动,脸色却更白了,旋即他冷笑一声道:“先来个三气,到最后再来个‘柴桑口’吊孝,他打得好算盘,我可不是那小周郎。”

    燕翎一个眼色递过,示意荣桂过来扶着八阿哥躺下,然后又示意两名丫头喂八阿哥吃药。

    八阿哥一抬手,刚要说不吃。

    燕翎那里又道:“八爷,身子可是大本钱,没有硬朗的身子骨,什么都不能干,说什么都是空谈。刚才您还挺明白的,怎么现在又”

    八阿哥没等他把话说完,伸手夺过丫头手里的碗“咕嘟”“咕嘟”一口气把一碗药喝个点滴不剩!清心降火的药本就苦,八阿哥之所以不愿喝,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颜面攸关,另一方面也真的苦,而如今居然能面不改色的把一碗药喝个精光,可见他还是不甘就此雌伏了!

    八阿哥喝完了药,摆摆手示意两个丫头退出去,等两个丫头退出去之后,他望着燕翎道:

    “玉楼,听荣桂说,你放他们走了。”

    燕翎道:“是的。”

    八阿哥双眉微扬道:“你主子让人气得吐血晕了过去,你怎就这么把人放走了。”

    燕翎道:“八爷,玉楼斗胆,为什为您不敢承认那些秘密机关是您的。”

    八阿哥道:“你怎么问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最忌讳这个”

    “还是啊。”燕翎道:“要是四阿哥伤在您这儿,您以为皇上会怎么想。”

    八阿哥呆了一呆,一时没说上话来,但旋即他又一拍床道:“不管怎么说,这口气你非要给我出不可。”

    燕翎道:“那是当然,他让咱们吃哑巴亏,咱们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他来个哑巴亏吃。”

    八阿哥道:“怎么让他吃哑巴亏法?”

    燕翎道:“那是玉楼的事,您就不必过问,您只管安心静养就是。”

    “好吧。”八阿哥突然之间变得虚弱异常,道:“从今后全仗你了,我养兵千日,那知道如今能用的却只有你一个,早知道我只养你一个,把给他们的全给你一个人多好,玉楼,给我好好干,只要将来有那么一天,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了话,他闭上了眼。

    燕翎谢了一声,又安慰了他几句,跟荣桂双双退了出去。

    出了八阿哥的卧房,荣桂迟疑了一下,低低说道:“白爷,看样子他还不死心。”燕翎两眼倏现威棱,直逼过去。

    荣桂吓得一哆嗦,躬身哈腰,陪上一脸心惊肉跳的笑,要走。

    燕翎道:“站住。”

    荣桂又一哆嗦,忙道:“白爷,您”

    燕翎两眼威棱倏敛,道:“我出去一下,八爷要是有事找我,你代我禀告一声。”荣桂如逢大赦,忙连声答应。

    燕翎没多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荣桂两眼直直地望着他的背影,站那儿没动。

    燕翎迈着潇洒步往外走,刚到前头“白爷”有人叫了他一声,燕翎停步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亲兵小跑步跑了过来,近前,脸上带着怯意,却也带着笑容,双手递给燕翎一样东西,那是张折叠着的小纸条儿。

    燕翎微微一怔,伸手接过道:“这是”

    那名亲兵没说话,哈个腰转身快步行去。

    燕翎打开了那张小纸条儿,一看之下他又为之一怔,抬眼望向那名亲兵的背影,旋即,他揉皱了那张小纸条儿,迈步往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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