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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的命,就算尽了孝道了么?”

    钟宗嘴唇动了两下,想要说点什么,但却忍住没说,只听二先生继续说道:“有道是母子连心,你救了她一命是真,假如你就此丧生,你娘也就从此见不到你了,你想一下,她将会如何地伤心?”

    提到他娘,钟宗的周身血液,登时沸腾不已,他懒得理会后果如何?指着二先生厉声痛骂道:“你们这般无信无义的东西,说好了放我娘的,为何又把她害死?你说!”

    二先生脸色大变,急向阴魂客吴常扫了一眼,只见吴常频使眼色,顿时恍然大悟,立即回复笑容,说道:“也许我真的失信了,那你是从不失信于人的?”

    又道:“你先说出‘万象宝录’的真象来,再谈守不守信的问题好不好?”

    钟宗断然道:“除非你把我娘弄活让我见了,我才和你说话!”

    二先生笑道:“你也累了,先休息吧!”

    韶华易逝,流年似水。

    钟宗在不知名的山中,晃眼又过半个月了。

    他武功已失,父母双亡,百念俱灰,无复逃念,每日只是吃饭睡觉困在房里,等候死神降临。

    这天,二先生又笑竟盈盈地走到钟宗房里来!

    她来过不止一次了,钟宗从没给她过好颜色看,而她呢?总是和颜悦色,笑语如珠,百般逗他开口,但没有一次达到目的过。

    这次钟宗见她进房来了,索性往床上一躺,面向床里,连看也懒得她一眼。

    二先生涵养真好,仍跟往常一样,天南地北,说东道西,一张嘴聒絮不休。

    钟宗听得恼了,陡然翻身坐起,大声道:“你把我关在这里,杀又不杀,放又不放,时常跑来罗里罗嗦,究竟要干什么?”

    二先生“哟”了一声,笑道:“到底你也开口说话了,真是难得难得!你是不习惯这里生活么?想离开这儿么?那你钟宗白了她一眼,猛地把身子往床上一躺,决心不再理她。

    二先生继续笑道:“那你何不早说,你要走就走好了,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哩!”

    钟宗本来打算不再理她,可是这话的诱惑力太大了,竟情不自禁地翻身坐了起来,试探着问道:“你当真肯放我走?”

    二先生吃吃笑道:“我何必要骗你呢?”

    钟宗离床下地,双手连拱,正要道谢,二先生忽又笑容可掬地继续说道:“不过你讲话也得算话才好。”

    钟宗愣了半天,想不出对方说这话的用意,问道:“我说过什么来着?”

    二先生嫣然笑道:“小小娃儿家就这么健忘,你不是说过要告诉我万象宝”

    钟宗一听,知道她在欺骗自己,立刻气往上冲,愤愤道:“你赶快跟我走开!”

    二先生忽然沉下脸孔,道:“这是我的地方,我为什么要走开?还男子汉哩,说话比咱们妇道人家还不如!”

    钟宗猛然省悟过来,怒道:“好,你把我娘叫过来嘛!”

    二先生忽又笑吟吟地说道:“这还像活”

    钟宗不禁大是惊愕,只听二先生继续笑道:“君子言出—如风,不能反悔的啊!”钟宗暗想:“干爹在红花谷没拿到万象宝录,这也不算秘密啊,真要见到我娘,我就实说又有何妨?”便道:“你放心好了,我只要见到我娘,一定讲实话!”

    二先生纤掌连拍几下,顷刻间,外面响起了脚声音,越走越近,钟宗睁大一双眼睛注望门帘,心中却在困惑:“英儿亲口对我说娘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活过来呢?莫非又是戏弄我,教人冒”

    疑虑未竟,门帘掀处,一个脸色憔悴,瞎了一只右眼的中年妇人业已出现。

    前前后后钟宗和她见过三次面,由于她挖了他干爹的眼睛,第一次便在脑子里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所以第二次在湖南会同一下子便能认出;当第三次在华山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她虽然消瘦许多,容颜尚无大变。

    但眼下这位中年瞎眼妇人,却显得两颧高耸,削脸尖腮,竟然辨认不清,因此不敢前去相认,只愕在哪儿,怀疑地对她凝注着。

    那妇人脸上一片沮丧之情,一直垂头望着地面,偶然抬眼瞥见钟宗,目光中登时充满了惊愕和喜悦之容。

    她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话,但不等说出声来,哪一瞎一明的眼里,突然涌出两颗泪珠来。

    钟宗心头一酸,忍不住走近两步,逼视着那妇人的脸,流泪道:“我是钟宗,只想见我娘一面,你真是我娘么?求你说实在的,莫要骗我!”

    那女人极力抑住心间的激动,勉强露出笑容,柔声道:“宗儿,我母子在红花谷山下,会同镇郊,和太华山前三次相逢,如今你会否认认”话未说完,—时触动伤怀,早又泣不成声了。

    钟宗一听这声音,顿时疑团尽释,不顾二先生在侧,霍地扑到他娘面前跪倒,牵住她的衣袖,仰脸泣道:“前番在会同不知你就是我的亲娘,我我真是罪该万死!”

    赫连蓉姑连忙将他拉起,眼中流着泪,柔声道:“快起来,那不能怪你的!哦!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能不能出去?”

    钟宗十分困窘,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那二先生一旁接口笑道:“怎么不能出去呢?自然可以!”

    赫连蓉姑定了定神,喜极说道:“天可怜见,我母子终于团聚了!”

    钟宗道:“娘,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赫连蓉姑道:“听说你干爹已死,此话可真?”

    钟宗伤心地微微点头,心中忽然想起一桩事情,立向二先生道:“喂!我的东西呢?快还给我。”

    二先生笑吟吟地抽出一个小纸包递给钟宗,笑道:“你母子好好谈一会吧!”说着,姗姗走了。

    钟宗压低声音问道:“娘,你怎么来这里的?不说你已经已经”

    赫连蓉姑缓缓摇头,接口说道:“便我也迷迷糊糊,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似的!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刚才那女的怎地又叫‘二先生’?你又怎么来了的?”

    钟宗跟她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摇头叹息的份儿。

    他恨恨地两手用劲一捏,忽然发觉二先生交他的那包东西,立时取出一封书信,交给赫连蓉姑,道:“这是干爹生前留下来,教我交给你的。”

    赫连蓉姑震颤了一下,急忙拆开细看,但见她越看越伤心,泪水簌簌直落。

    钟宗看得大是奇怪,什么会值得她这般伤心呢赫连蓉姑含泪看完,忽然面露凄怨之色,幽幽说道:

    “宗儿,假如我做娘的有什么不对,你会原谅我么?”

    钟宗迷惘不已,怎么一些人说话老是转弯抹角的,因道:“你是我的亲娘,我是你生出来的,做儿子的人怎敢说娘不对?是什么事说出来好了。”

    赫连蓉姑欲言又止,终于含愧低声道:“你知道你生身父亲是谁?”

    钟宗睁大眼睛,迷惘地道:“我爹不是钟克扬么?”

    赫连蓉姑频频摇头,黯然道:“不是!他只是你挂名的父”

    钟宗如焦雷轰顶,急急问道:“那么是谁?”

    赫连蓉姑低下头,吞吞吐吐道:“就是”

    便在这时,门外有人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赫连蓉姑未竟之言,母子两人双双一怔,转眼望时,门窃掀处,那个被称作二先生的妇人正倚门而立,向赫连蓉姑含笑招手道:“蓉姑娘,你来一下好不好?”

    赫连蓉姑微微一愕,马上向外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又转回身子,把手里那封信抛给钟宗,然后返身走出。

    钟宗十分奇怪,怔得一怔,立即追出房去,不想迎面就遇上阴魂客吴常正从外面走来,他露出一脸神秘笑容,对钟宗慢条斯理地道:“恭喜你母子重逢了。”

    钟宗人并不傻,只是淳朴忠厚,不善辞令,对事情的反应特点迟慢而已。他低头想了想,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刚才这妇人究竟是不是他娘还有疑问,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淡淡地问:

    “那个二先生是什么人?她唤我娘出去干什么?”

    阴魂客吴常耸耸肩,讳莫如深地奸笑道:“我跟你一样的弄不清楚。”

    钟宗愤愤斥道:“你们把弄我来究竟为了什么?”

    阴魂客吴常嘿嘿笑道:“这个么?等会自然告诉你的。”

    便在这时,那二先生在门外接口笑道:“好,我来告诉你。”随着话声,二先生已掀帘入室,盈盈笑道:“钟宗,我女流人家说的话都兑了现了,就看你这男子汉的啦!”

    钟宗一心惦念他娘,岔开话题问道:“我娘呢?怎没和你同来?”

    二先生道:“她有点儿小事情,马上就来的。你说,你答应过我什么来着?”

    钟宗一顿,木然道:“你问吧,我晓得的,一定据实告诉你。”

    二先生笑意盎然,道:“那你就告诉我,你干爹夺来的那部‘万象宝录’如今放在哪儿?”

    钭味道:“我早就对吴常说过,我干爹根本就没拿到万象宝录嘛!”

    二先生笑意顿敛,沉声道:“希望你识相点,不要惹我生气!”

    钟宗厉声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什么识相不识相!”

    二先生重重哼了一声道:“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阴魂客吴常别有居心,从旁喝道:“这种不识好歹的东西,苦头不吃在身上决不肯说实话的!”

    钟宗想起半月以前的那顿毒刑,登时激起无限怒火,愤愤道:“你再学那晚吧!我若屈服了就不叫钟宗!”

    阴魂客吴常原想激起二先生命他掌刑,便乘机下毒手,以瞒过那夜私刑逼供的事,不想弄巧成拙,钟宗先提出那夜的事情,吓得他退在一边,不敢再言。

    二先生忽又放下笑脸,对阴魂客吴常缓缓说道:“喔!那是对待敌人的手段,我若这般做了,岂不辜负咱们从千里之外,迎接他娘与他相会的苦心了!”回头又望钟宗笑道:“咱们目前虽非友人,却也不是敌人,你说对不对?”

    钟宗心想:“她说得对,我和她并无仇恨啊!”因道:“你总不相信我的是真的,教我有什么法子呢?”

    二先生和颜悦色地笑道:“你干爹没有得到万象宝录,你怎么知道的呢?他告诉你的?”

    钟宗道:“他曾在事后告诉过我,不过当时我就亲耳听到了。”于是把当年红花谷中听到的情景以及事后拾了那最里层的空盒的事说了。

    二先生淡淡笑道:“是么?能不能拿给我看看呢?”

    她虽然极力保持平静,但那眉梢眼角,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

    阴魂客吴常冷眼观察,忖道:“莫非这空盒中还有什么蹊跷?”

    钟宗道:“你留下来了嘛,我还拿什么给你看?”

    二先生和阴魂客同时一怔,阴魂客面色凝重,斥道:“说正经事,不要闹着玩啊!”钟宗平生最恼别人不相信他,正色说道:“谁和你闹着玩?你搜了我的东西去,刚才她并没交还我哟!”

    二先生斜斜瞪了阴魂客吴常一眼,吴常只觉她那道眼神犹如两把利刃刺在胸口一般,吓得胆心俱碎他认为钟宗不该诬枉他,愤愤道:“钟宗,你年纪还轻,不修今生修来生,说话要留点德性,不要胡乱冤枉人啊!”钟宗道:“那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我冤枉你干什么?我只说刚才她没交还我,又没说我以前交给你了!”

    阴魂客吴常料知这空盒子将与他的性命有直接关系,一听钟宗这似是而非的话,只急得头上青筋暴露,大声咆哮道:“人说你傻,其实你玩起手段来比谁都聪明!你的东西是从我手里转到二先生手里再还给你的。你说空盒子刚才没还给你,又说以前没有把它交给我,我倒要请问你,那空盒子是谁拿了?如今又到哪里去了?”

    二先生插嘴道:“好了!好了!钟宗,我问你,那空盒子是个什么样儿?”

    钟宗比着那六七寸来长的空盒子模样说道:“是这么长,这么宽,用脚踏扁了的一个似铁非铁的盒子。”

    阴魂客吴常猛吃一惊,想道:“对呀,那晚上我是见过这么一件东西的呀!但我没交给二先生也是真的,那么,那是到哪儿去了呢?莫非是那天早晨敲门敲得紧的时候,我匆忙中拿漏了?或者是在路上失掉了?”心里顿时长了一个大大的疙瘩,焦灼不安。

    二先生冷笑道:“奇怪!你说你没交!你说你没交给他也许是他从你身上拿走了,你也会不知道?”

    钟宗道:“当时我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

    二先生立即向阴魂客吴常狠狠瞅了一眼。

    阴魂客吴常暗一思量,纸里包不住火,还是直说的好,于是战战兢兢把当晚私刑逼供的事简略说了,但隐下想杀害钟宗和毁灭物件之事不敢提起。

    二先生一听,忽然大声娇笑起来那声音,就像一串车铃响起一般,非常悦耳。

    钟宗颇为奇怪,这有什么好笑的岂料她大笑未已,阴魂客吴常蓦地双膝跪倒,面如死灰,伏地不起道:“属下知罪了只求二先生开恩,赏属下一个痛快!”

    钟宗大骇:“敢情她这一串长笑便是要杀人的先兆?”

    “你知罪就好!念你追随本姑娘一年多来忠心本教,这次又能如实供认,让你如愿好了!”

    她“好了”两字尚未出唇,左手五指往阴魂客吴常头上一抓,阴魂客吴常当场脑浆进裂,栽倒身亡好严峻的教规!好残酷的手段!只看得钟宗心惊胆战,不知她说的所谓“本教”是什么教?

    二先生处置了阴魂客吴常,旋即向钟宗笑道:“现下没你的事了,我即刻送你出去。”

    钟宗恨不得马上离开这座魔窟,闻言大喜过望,拱手谢道:“如此打扰了!”说着,向室外迈去。

    二先生尾随在他身后,刚等他一转身子,忽地玉臂轻抬,纤指猛向他那后脑抓去!只须她指头接触到钟宗皮肉,钟宗立刻便成为第二个阴魂客吴常了便在此时,陡地传来一记轻咳声音!二先生闻声一惊,硬把去势撤回,正要设法留住钟宗,却好钟宗回过头来问道:“我娘呢?”

    二先生乘机答道:“你就在这儿等等,我唤她去。”说完自去。

    钟宗徘徊室中,暗想道:“这位二先生虽然手段残酷,尚不失为信义中人。”

    他生性忠厚,还不知道刚才已经濒临死亡边缘的事。

    少刻,二先生只身入室,说道:“据弟兄们说,你娘急着去替你寻找恢复武功的药材去了,并且留言教你在五月半以前赶回九连山顺天帮去。”

    钟宗犹豫了一下,忙问今天是几时二先生笑道:“今天是四月十五,你如去九连山,还得兼程赶路。”

    钟宗再要问时,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便自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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