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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请讲。”此时有轻微的风路过。

    “沙沙”、“沙沙”

    伤之消陨

    大哥死了。死得离奇古怪,悄然无声。清晨他被下人发现躺在书房里,表情静谧安详,如同熟睡一般。仆人多声叫喊,他也没有反应。下人走近一触摸,才发现他早已没了呼吸。大哥,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了,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我忽然想到那个黑影。凶手,难道是他?手,冰凉。

    刘管家迎面而来。他看见我,竟然假装不经意地朝另一条路走去。自那晚之后,刘管家就没再和我说句话,看我时的神情亦是闪烁藏掩,仿佛怀揣着什么事情。难道,这一切皆是刘管家?不可能,刘管家最疼的,便是我和大哥。可是,他奇怪的行径,又将作何解释呢?忽然头疼欲裂。一切太过扑朔迷离。

    大哥出殡时天又下起了绵密的雨。在飘忽的雨中,周围变得苍茫迷蒙,雾气腾腾。路也开始泥泞不堪起来。人们在湿滑的路上艰难的前行着。浑浊的水,湿透了鞋子和裤角。

    送葬的队伍是沉闷的,而伤感凄凉的情绪却在无声地蔓延着。爹所剩无多的青丝一夜之间全被伤痛染成了灰白,又有几道皱纹爬上了他的脸。白发人送黑发人,让爹忽然入了迟暮,毫无前奏。

    心,又忽然疼痛起来。大哥走了,爹一夜苍老,世界摇摇欲坠。这是报应,还是警告?对于要行之事,我忽然迟疑。

    大娘哭得不成人形。我与她无意间对视,她伤心的眼神里汹涌澎湃的,是浓烈的恨意。仿佛,是我害死了大哥。我本以为她会扑过来,她却只是带着她的恨意转过头去,继续安静地扶着棺木前行。她,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雨,继续肆无忌惮地飘落着。这梅雨之季,要何时才过得去啊?我忽然期盼那温暖久违的阳光。我仿佛看见,那斑斓的风筝在湛蓝的晴空里悠闲自在地飘荡着。

    葬礼算是结束了,但苏府上下依旧沉浸在悲戚之中。吃了晚饭,我就回到了房间里。物还在,人已非,命运总是弄人。

    桌子上还放着大哥带给我的桂花糕。它们安静地呆在精致地盘子里,等待入口。我拿起来,往嘴里送。

    忽然,手一下吃痛。有什么东西飞了进来,桂花糕落在了地上,散了一地。抬头,他忽然出现。依旧一袭白色薄衫,玩转折扇。

    “你干什么?”我的语气里是强烈的恼怒。

    “干什么?你自己看。”顺着他的手,我看见扎在床柱子上的银针,通体发黑。那正是打落桂花糕的银针。这糕点,竟然有毒。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是谁?是谁在这里下的毒?”

    “是谁?”他忽然轻蔑地笑了“当然是谁送的便是谁下的毒了。”

    “不。不可能的。大哥怎么会下毒害我?不可能是他?”我摇着头,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但,的确是他。我是不会骗你的。你记得他遇见你的前一天晚上,我来过吗?其实那天晚上他半夜就到家了,因为急着见你就跑到你的房间,却在无意中听见了你我的谈话。尔后,他就天天半夜在你窗外,希望能查出蛛丝马迹。我中间来的几次与你的谈话,他全听见了。你追寻的黑影,便是他。”

    “可是,他也不至于下毒啊。”我仍旧无法相信。虽然我已明了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你别忘了,在血缘上,他同你二姐比同你更亲。况且,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他这个未来当家人的地位了。你爹和你大哥的关系并不好,你爹并不满意你大哥的表现。他也曾说过如果有必要,会将这镖局和苏家都交给你来打点。他也确有这样的打算。”

    “可,我只是女的呀,怎能威胁到他呢?而且,大哥是那种淡薄名利的人呀。”

    “你啊,太天真了。人真正的性格,永远是隐藏得最好的。你大娘,能够帮助他夺得这家里大权,他这样做,也是可以讨好他娘。或者,他根本就是冲着永生而来。因为我发现他在调查天狐之心的事。虽然这是我族的秘密,但早已不胫而走。所以”我的心,渐渐荒凉。

    “那,是你杀了大哥。”

    “是。”虽然明了,却仍想听他亲口说。

    “行动,我会尽快的。”

    “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但是族上有规定,凡是对我族有不轨之心的人都得诛之。这既与你有关,我想由你来了结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原谅我当时没有直接带你走,而是送你回来。”

    “这,我知道。”

    终于,还是最终走到了这一刻。

    情何以堪

    距离大哥的死,已经一月有余,悲伤在逐渐潜藏。这日午后,阳光肆虐,蝉躁声此起彼伏,起落相续。大娘差人来请我去一趟。我知道,机会终于来了。这样,或许更能神鬼无觉。

    我随着下人来到了偏厅。这时,一个江湖术士打扮的人从偏厅里走了出来。他朝着我,浮起一丝诡异的笑,眼睛里流转的是让人生厌的波光。我的心忽然紧了一下。但我还是若无其事地与他擦肩而过。他的身上,传来幽幽檀香味。浓烈而沉闷。

    进入偏厅,大娘已到,正襟危坐。她,永远是这样严谨。桌子上,置放着景德镇产的瓷质茶壶和三个小巧的杯子。茶壶里,碧螺春蒸腾起几缕如丝的淡烟。还有几样可口的小点心也被有序地放置在茶的旁边。

    “大娘。”我恭敬地喊了一声便兀自落座。她看着我,带着清浅的笑。“阑珊啊。你先等等,一会儿你二姐就到了。”

    “嗯。”说曹操曹操便到。今天二姐穿着一间“风往尘香”作坊的水绿纱衣,配上玲珑身段,更彰风情万种。不过一次喝茶,却打扮得如此精心。不过,这样也好。我转过头,却瞥见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黯淡的血迹,脸色苍白。看来,真如他所说,二姐的大限将至。看来,这场,便是你亡我生的鸿门宴。

    喝着茶,吃着糕点,享受着午后庸懒的阳光,虽然有两个令人不愉悦的人在近旁,但还是觉得一阵惬意。但偏偏,有些讨厌的声音不知情趣。

    “阑珊啊。”

    “有何吩咐,大娘?”我将头转至她的方向,眉毛轻轻向上一挑。

    “你看,你大哥已经死了。现在我就只有你二姐这一个孩子了。”

    “哦。原来大娘从来只把我当作外人啊。”

    “所以,我不能再失去你二姐了。”

    “我不明白大娘的意思。这,似乎与我无关吧。”我已经明显地带着轻蔑。

    “既然这样,我就明人不说暗话。我要用你的心来救你二姐。”

    “大娘好生奇怪。要我的心?这恐怕也由不得大娘您说了算吧。既然大娘要说这样伤和气的话,那阑珊只好告退了。然,二姐的生死,与我苏阑珊无关。”

    “丫头,好大的口气啊。告诉你,如今你是不愿也得愿。”她说得笃定把握,脸上是得意的笑。而我,不为所动。

    “是吗?那就看二姐有没有那个命来享受我的心了。”大娘的脸色忽然变了,随即又镇定下来。

    “哼!你想吓唬”

    “娘。娘。我疼”二姐的脸已然成黑,暗红的血从她的七窍缓慢地流出来。方才还玲珑精致的女子,现在只剩下可怖的丑陋。

    “你、你竟然对你二姐下毒。”

    “大娘,你们不是也想要我的心吗?而且,我并未针对她下,而那壶碧螺春,已被我下了毒。只是,我早喝了解药。”

    “什么?”她大惊。而此刻,毒药的功效也在她的身上起作用了。不时,她就只剩下一点命,气游若丝。她怒目圆睁,是不甘心的神情。

    “要我的命,做梦!我娘是怎么死的,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的命,我很早就想要了。至于二姐,是她咎由自取。”我将嘴凑到了那老女人的耳旁,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让她死得明白。

    “哼!”她竟然冷笑“你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只有我才知道。告诉你,还没完。哈哈哈哈”她在狂笑中断了气。我颓然下来,刚才的狠意随着她们的死忽然被抽干了。我试图站起来,腿却如同踩在松软的棉上。一阵恍惚,腿一软,眼前一黑,我不省人事。

    不知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只看见窗外浓重如墨的夜色和依稀的月光。我是被一阵炙烈的热给烫醒,我的胸腔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疼痛,仿佛要将身体撕裂。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那颗闪耀着璀璨金华的珠子以迅疾的速度从我嘴里一下飞了出去,一个人走了进来,接住,迫不及待地吞了下去。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比月辉更亮的光,是露骨的贪婪。那个江湖术士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你是?”我依旧没有一丝气力。

    “小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下午不是才见过面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刚才从你体内飞出的天狐之心。这下,我就可以真正的永生了。那对蠢母女,还真的以为我会轻易地让她们得到天狐之心。”

    “你在那茶里下了东西?”

    “不是我下,而是那对母女下的。这样,才可以将你体内的天狐之心逼出来。本来我是想等她们将天狐之心弄到手后,再抢过来。但现在多亏小姐,我可坐享渔人之利。”

    “你”话未出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但是,眼前这个人并未高兴多久。一会儿,他的脸忽然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纠结到一起。他跌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为什么?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你这只臭狐妖,竟然骗我,你不得好死!”他双腿一蹬,断了气。我呆呆地看着。这,不是我所预料的。

    但我没想到,更令人绝望的,正伺机而动。

    没过多久,爹走了进来。他手里尖锐的刀,散发着森然的寒光。他看我的眼睛,没了以往的温和宠溺,剩下的只是恨意和贪婪。这个人是爹的样子,却陌生非常。

    “爹。”我只能无力地叫他。我还抱着一丝卑微的希望。

    “你大哥死了。你大娘死了。你二姐也死了。哈哈!他们都死了。乖女儿,现在爹就只剩你了。所以你不能让爹失望。来,把天狐之心给爹。”原来,爹,也想要天狐之心。对永生的欲望,竟可将一切都磨灭得不着一丝痕迹。我垂下了双眼,不想再作任何挣扎。死,或许是一种解脱。

    “爹,天狐之心已经被那人吞下去了。”

    “珊儿,他吞下去的不过是假的。真正的,还在你身上。”

    “你怎么知道?”

    “是他告诉我的。”

    “他?”爹在快靠近时,忽然哼了一声,他猛地转过身,用尽全力往后推了一掌。刘管家,重重地摔在了墙壁上。“咚!”一口鲜血,染红了青灰的地面。而爹,也跌在地上,没了呼吸,失了温度。一把刀,从他后背刺入,穿心而过。

    我花尽气力,终于爬到刘管家的身边。

    “小姐,我终于完成了二夫人的托付,保护了你。其实,当初那场大火是大夫人找人纵的。但二夫人真正的死因并非是那场大火,而是被老爷他用剑刺死的。老爷一直想得到天狐之心。他以为二夫人会有,但没想到真正的天狐之心,却在小姐的身上。”刘管家的呼吸越来越弱,越来越急促。“小姐,你要保重了。刘管家,以后不能照顾您了。”说完,刘管家也闭了双眼。泪,汹涌而出。

    “看来,一切都已结束了。”他忽然出现,如鬼魅一般。

    “求求你。带我走吧。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停留。”

    “阑珊啊。你不想知道真正的真相吗?”我望着他,不可置信。

    “其实,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娘与你爹的结合。你二姐的怪病。那个江湖术士。一切一切,都是我一手策划的。就凭这些凡夫俗子,也配得到天狐之心。哼!”他的冷笑让我前所未有的绝望。“不过,你大哥的介入是个意外。当家人的地位和永生足可让他入邪。”他用手捏住我的下颚轻轻抬起:“阑珊啊!现在,你将成为我的妻子。”我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一阵风吹过,所有的花都开败了。

    皆已惘然

    今日,是我嫁给他的日子。我终于知道,他的名字。雪安,妖狐一族的宗主。

    “夫人,宗主让您先喝下这杯清水。宗主说接下来的一天都会很劳累,而且不能进食,所以先润润口。”他倒是体贴入微。我拿起来,一饮而尽。外面,喧哗沸腾,好不热闹。

    经过繁杂的礼节,仪式终于结束了。我坐在新房里,等着他的到来。他的房间,布置得淡雅别致,一看,便是懂得享受之人。只是,我没有心情去欣赏他的优雅。

    门开了,他微笑着走过来顺着床沿坐下来。他从桌子上端了两杯酒来。“阑珊,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我们来喝交杯酒吧。也欢迎你回到我们这里。”我端过酒,一饮而尽。

    我们谁也没说话。或许,沉默是最好的方式。可是,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猛地,血就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很快,浸透了他的胸襟。触目惊心的红,刺痛了我的眼。他倒在了我的怀里。我的手抚摩着他的脸,瑟瑟发抖。

    “为什么?”我的声音也在颤抖着。

    “阑珊,酒里已下了毒,但早晨那杯水便是解药。你不会有事的。是我,让你到了今天这不堪境地,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的所以阑珊,对不起”我摇着头,我使劲地摇着头:“不要!我求求你,不要!我什么都没了,我只有你啊?我原谅你,我真得原谅你,袖口的匕首掉落地面,清脆的“当”一声。”

    “傻瓜,不要哭。你能不能,能不能叫我的名字。”

    “雪安。”

    “这下,我真的完全属于你,属于名叫阑珊的女子了。答应我,不要哭。”他抚摩着我脸的手,忽然滑落,没了力气。身体的温度,在迅疾的走失。

    “为什么,你连一次任性的机会也不给我?”我拼命的摇着他。可是,他的眼睛依然绝望地紧闭着。泪,至此流断。

    锐利的刃自喉头划过,是淋漓的疼。倒下前,仍是那男子清俊魅惑的眉眼。雪安,我答应过自己绝不再让你孤单。

    风过。

    烛灭。

    设局如是

    妖狐一族的古书上微如是记载:天狐,五百年诞一次。需狐族与人族相结合而生。天狐之心,乃蓄无穷之力。若到得有效之天狐之心,需使天狐历经椎心噬骨之痛,朽神蚀血之疼。绝望而亡,伤心至死,方能取有效之天狐之心。得之者,霸也。

    那个清俊媚惑的男子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左手把玩着扇子,右手将一颗晶莹剔透如心如泪的东西送进了嘴里。他得意地呢喃着:“爹。娘。狐族很快就可称霸了。”他说着说着就开始笑起来,肆无忌惮。但没人看见,或许连他自己也未察觉。有颗破碎的泪,从他眼角滑落,寂灭了。

    一切,终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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